阿离💫

逆转未来if•第7幕

  还处在羞痛中的乔铭玥没有心思理她，伏在沙发上沉重地喘了几口气，张瑾纤便命令她站起来。

“站到我面前。把你刚刚的话重复一遍。”

乔铭玥只觉得身上有虫子爬，恶心得想一脚把这个冷冰冰的女人踹出去，但身后跳动的伤狠狠提醒着她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慢慢撑起了身子，动作有些僵硬地站在了张瑾纤面前，只是依旧扭着头不肯看她，脸上写满了不服和委屈。

“我会去把头发染回来……”

张瑾纤强迫自己不要去盯着她泛红的眼眶，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教起来:

“以后，做学生就要有做学生的样子，违反校规的事情不要再做，对学校里的老师也拿出你该有的态度。这是做给你自己看，更是做给你妈妈看。”

乔铭玥垂着头，被她说得恼怒，声音失了些底气:“你果然是我妈派来的……”

张瑾纤盯着她半晌，无声地叹出一口气，随后声线也终于放柔和了些许:

“我只是来点醒你。你所做的这一切，无非是想得到你妈妈多一些关心而已。自从你父亲走后，你感情里的那块空缺越来越大，你渴望，但又不想说。”

“你别提我爸！”

乔铭玥突然跨步上前，眼珠周遭立马涨上了红血丝，咬牙切齿地瞪着张瑾纤，双手拧紧了手指，似要出拳。

“…你要学着面对了，乔铭玥。”张瑾纤迎着她的情绪，也很心疼。她以前只听过乔铭玥的遭遇，但没有预料到对她造成的伤害如此入骨，让她露出了她没见过的激动的面貌。

“你和你妈妈，都是互相只有彼此了。你难过，她更难过。你的身份是女儿，你所失去的是庇护你的父亲，而你的母亲处境更加难，她失去了另一半，她少了一份庇护，却依旧要独自背负起抚养你的责任，连带着你父亲的那份心，继续庇护着你。你妈妈，她，不容易。”

张瑾纤柔下来的声线好似效果强很多，乔铭玥前一阵还怒目圆睁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动容。

“你希望你妈妈理解你，你也要学着去理解你妈妈了。她经历了这种变故，心灵受到的创伤想想便知，可她虽有感情，更是个需要前行的成年人母亲。你成长的速度或许比不上她老去的速度，你一定也不想当自己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自己的妈妈已经真正的老去了。”

乔铭玥垂下头，手上也没了力气，眼中的怒火退散，显露出难以掩饰的沮丧。

父亲过世以来，没有人这样透彻地分析过她的状态，她也不愿意听那些千篇一律的“坚强点”、“要懂事”。今天张瑾纤虽然做法极端，但这些张弛有度的话语，还尚可听进去一些。

她怎可能真舍得让自己妈妈难过，她只是不懂得平衡自己心中的索取和给予之度罢了。尴尴尬尬的中二的年纪，还未成形的性格三观，都让她在种种个性里摇摆不定，最终选择了看似很酷，其实会很苦的一种模样。

虽然心里认可了一些，但乔铭玥很快压下心绪，展示给张瑾纤的依旧是桀骜之态:“还轮不到你来教育我。你最多只是个家庭教师，别摆出一副真老师的样子来教唆我。”

张瑾纤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端着的破小孩，嘴角竟情不自禁地扬了扬。意识到可能会让对方炸毛后，马上又恢复了表情。

“我只是给你些思路，供你参考罢了。”张瑾纤抬脚走开，将厨房的饭菜有条不紊地放进微波炉，对乔铭玥说着，“我说得有没有些道理，你自己判断决定。至于我说这些的出发点…我也只是不想看着你一直消沉堕落下去。因为，其实，你乔铭玥并不是那样的人。”

微波炉开始运转后，张瑾纤擦了擦手，拿起了沙发上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走近乔铭玥:

“给你准备了些饭菜，等下热好了就自己吃掉。头发染回来时用好点的染剂，不然会伤头皮、掉头发。”

乔铭玥默默看着神情自若的张瑾纤，可能还沉浸在张瑾纤刚刚的一番苦口婆心里，张瑾纤的手托起自己的手时，一时没急着甩开。

张瑾纤看着手腕处痕迹依旧明显的红印，还是忍不住轻轻揉了揉，欲将那含蓄的心声传给眼前半大不大的孩子:

小乔，很疼吧？实际上，我真不忍心这样的。

可当下我必须做些什么。

不要怨我。

不要就此推开我。

乔铭玥只仿佛思维被降了半速，任着张瑾纤完成着动作，将自己的手放回原处，拿好包，轻轻带门走了出去。

楼道里传来隐约的脚踏楼梯离去的声音，乔铭玥还是呆呆竖在原地好几分钟，直到各种杂乱的思绪被微波炉“叮”的完成声打断。

经历这样一场，说肚子不饿肯定是假的。乔铭玥向厨房挪去，心里的好奇也在作祟。她想看看张瑾纤这人装好人能装成什么样，看看她自作主张给自己点的菜有多可笑。

端出菜品的时候却吃了一惊，这几道家常菜竟都是自己最爱吃的。这个陌生的暴力女人怎么知道……是巧合吗？是刚好点到了自己的口味上了吗？

肯定是的吧。乔铭玥拼命否认心头的不敢相信，将加热好的菜品一一摆好于餐桌，心里重复着肯定是自己饿了，才会觉得如此有食欲。

没再纠结，掰开一次性筷子，想赶紧干饭的乔铭玥朝着凳子坐了下去，完全忘了身后的伤。

一声痛呼从上方的窗口处传出，已行至楼下的张瑾纤听到了这声惨叫，眼中漫开了一直藏着的浓浓的心疼。

自己终是连初中的她都没放过。

张瑾纤的周末绝不会是空闲的，大女儿走路说话都还未习会，只能守在闺女身旁耐心教导着。有时她也会忽然想起之前女儿的一些趣事，再目睹一遍时，更为开心幸福。自然，有些闹剧再出现时，张瑾纤也没了脾气，没再呵斥或者扬手拍两下，而是极为耐心地和小女儿分析着道理。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温柔得有点可笑，难道是因为棍棒教育在乔铭玥身上用完了，自己才得以以真正优雅的姿态做起妈妈？

“你辛苦了。”

黄先生从后背环住爱人的腰，轻声道。

床上的孩子睡得正香，张瑾纤眼中是不倦的爱意。身为母亲，无论多少次，她都是如此的爱自己的骨肉，只会更甚，绝无亏欠。

“不辛苦，现在孩子小，很多事情我们能把控住。我们是幸运的。”张瑾纤轻轻挽住爱人的胳膊，喃喃道:

“只希望她以后长着长着，不要不小心跑偏了道。孩子越大，就是越发独立的个体，到时想抓住想把控，就不大可能，也不大人道了。”

男人搂着张瑾纤的手紧了紧，在肩膀处安抚性地拍了拍:

“老婆，你想太多了。孩子还这么小呢。”

张瑾纤的眼前浮现出乔铭玥现下的模样，嘴角上扬:

“放在心上的人，自然会浮想联翩多一些。”

周一早上，班主任进教室巡教时，意外地张大了嘴。

不可一世乔小魔王，居然把头发染了回来。耳垂处的耳钉也消失不见。

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无视她极大可能的叛逆，但这人怎么……这次出奇地听了话？

乔铭玥没注意到前来的班主任，只是一脸哀怨地站在教室后方的储物柜旁，漫无目的地翻着语文书。

班主任踱步到身边时，她才有些无精打采地抬头看了眼。

“怎么站在这里，不坐回去？”

乔铭玥看到了班主任眼中欣慰的神情，心头却依旧落寞，谎道:“语文老师罚我站着背书一天。”

班主任难得地对着小混世魔王笑了笑，点点头:“下次好好背，别总和老师们对着干了。”

乔铭玥心里各种白眼。背什么书？分明是身后的伤口沉色了两天，痛得更加难忍。她能按时出现在这教室里，已经喜大普奔了。

班主任没注意到乔铭玥并不是百分百均匀的发色，有几根红发还在发缝里垂着。

乔铭玥预约了美发店，可意识到自己身后的痛苦不可能让自己波澜不惊地坐上三四个小时重新做好发色，无奈之下只好自己买了染发剂，在家里笨手笨脚地自己给自己染上了黑色。

这不，家里的阳台上还挂着洗了好几遍都洗不掉的黑脏家居服呢。

自己染挺好的，省钱省时，就是有点费衣服。

生活不易，小乔叹气。

“你后来怎么没来看电影，那女人对你怎么样了？”

放学后，雷磊还是照常和乔铭玥走在一起，但这次的乔铭玥刻意拉开了和好哥们的距离。

“你躲我干啥啊乔哥？”雷磊不解。

“抱歉，我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不是特别想……别人靠近我。”乔铭玥硬着头皮解释，这五大三粗的人和自己并肩走总能碰到身后的伤，实在忍不了，心里祈祷一百次别像平时那样一个大膀子压在自己肩上。

“你啥时候这么羸弱了，乔哥？”雷磊不禁笑笑，“之前那几天你都比狮子还猛呢。”

“闭上你这嘴。”乔铭玥不耐烦地骂了他一句，男生却丝毫不恼，边说边伸出手要搂住乔铭玥的肩膀:

“没关系，铿锵玫瑰再怎样也是玫瑰，我理解。乔哥再强，我也永远是护花使者嘿嘿。”

乔铭玥见事不好，腰一扭，又躲了过去，但还是扯到身后的肿痛，暗骂了一声脏话。

“检查的人已经走了，不重新染个色庆祝下？那款银色的耳钉你还没戴几次呢。”雷磊继续说着，对于乔铭玥一个周末内真把头发染回来这件事，他也挺意外的。

“这两天有点累，过几天再说吧。 ”乔铭玥也确实是没精神，周末这两天睡眠质量极差，趴着的芝士压得胸口常透不过气，翻身时稍不注意就会压到伤处，本来就浅的睡眠更是零散不已，若不是自己不能坐，估计可以趴在桌子上从第一节课睡到最后一节课。

看乔铭玥是真真没兴致的样子，几人也只好在校门口分道扬镳。乔铭玥直接略过车棚，这几天她根本骑不了车。家和学校的距离不远不近，但拖着疼走回去还是磨人的。

正郁闷地想着些什么，一辆小轿车突然朝自己按了按喇叭。乔铭玥望过去时，张瑾纤从驾驶位走了下来。

这个时期，张瑾纤刚拿到驾照不久，黄先生担心她，便先占着车的使用权，本来他的公司就更远一些，需求更大一些，但今天张瑾纤成功说服了爱人将车留给自己一天。

乔铭玥看到张瑾纤和她的“座驾”，一时间心情万般复杂。

张瑾纤望着乔铭玥并不太好的脸色，也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看到张瑾纤紧着的眉眼，乔铭玥一时有些慌。这人又来找自己什么麻烦？还开了部车？

“乔铭玥，我送你回去。”

张瑾纤隔了段距离，对着乔铭玥大声说着。

乔铭玥有些惊愕地睁大眼睛看着张瑾纤，回……回去？送自己？

张瑾纤强迫自己放缓语气，柔下眼轮，缓步朝乔铭玥靠近:“你身体不舒服，我受你妈妈的委托，送你回家。”

“身体不舒服”，两人自然都懂具体是什么。乔铭玥的脸涨上漫红，更多的是还处在对张瑾纤突然出现的不适应中。

“…我妈怎么把你当保姆使？”

乔铭玥忽的笑了一声，疯狂否决着心里升上的一丝小欢喜。她也是真的不想就这么自己蹒跚走回去，且张瑾纤主动来接自己，也没再带着前几天那事发生时的压抑感，这让本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些。

张瑾纤看她有些放松，便也带着微笑走到乔铭玥身边，确视了乔铭玥明显的黑眼圈后眼珠还是颤动了一下，见孩子没拒绝，便轻托住了手:“走吧。”

声音放得更低了些:“去后座趴着吧，这样不会太难受。”

本来已散温的脸再度回暖，乔铭玥别扭地松开张瑾纤的手，自顾自地向车走去。

张瑾纤被她这小脾气逗得强憋笑意，看着小孩赌气般地拉开车后门，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僵硬又想不失优雅地趴伏好，嘴角还是向上提了起来。

这才是小孩子该有的模样嘛，小乔同学。张瑾纤想着。

路上，张瑾纤开得很慢。乔铭玥一路无语，眼神盯着车底，除了偶尔避不开的颠簸让五官微微扭曲，其他时候都是面瘫状态。

“怎么今天话这么少？”

“……”

“把头发染回来了，说明你还是个好孩子。”

“……”

“这两天不太舒服吧？上次点的菜还合胃口不？”

“……”

任她问着，后座快缩成猫的小鬼坚持着一言不发，这让张瑾纤都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到了乔铭玥家楼下后，乔铭玥一刻也不敢耽误地挣扎下车，试探地打量了几眼始终带着浅笑的张瑾纤，欲说还休。

“这么讨厌我？连句谢谢都不想说？”

张瑾纤靠在车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泰然自若地看着窘迫的小破孩。初春的风将她的长发微微扬起，掩映得带着善意的笑更加温婉。

乔铭玥还是红着脸，有些无措不知如何开口，脑子一乱便丢出一句:

“……谢谢你，大姐…”

张瑾纤笑容凝固，下一秒便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吓得乔铭玥企图后退，却已被伸过来的手揪住了耳朵:

“我好歹算你的家教，不叫声老师就算了，还加个大姐，是想用年龄羞辱我吗臭小鬼？”

乔铭玥被拧得连连摇头，瞬间就害怕这位变脸美女会不会又给自己一顿。

“……我我……那……谢、谢谢纤姐……”

慌张的孩子乱着呼吸下意识喊出一句，张瑾纤听到这谜之熟悉的称呼后，也有些愣住了。

乔铭玥内心是矛盾的，她不喜欢张瑾纤摆出老师的架子来对自己耳提面命，何况本来也只是个家教，严格意义上也不算那些个真正的在学校传道授业的教师，所以她不想喊一声“老师”，不想就这么轻易把自己定义为规规矩矩的她张瑾纤的“学生”。

那还能怎么叫呢？这人大自己十多岁，从辈分上来讲，还没到阿姨的程度，所以……应该只能算姐姐吧？

直呼姐姐二字又太难为情，于是乎便有了混乱下的那一声“纤姐。”

这个称呼无疑超出了张瑾纤的意想，下一刻又心花怒放。在她的世界里，乔铭玥也曾这样唤过自己，可顺带着的眼神都埋藏着莫名的沧桑和遗憾，总像是忍着某种不堪的记忆，悲伤地叫出来的。

可这次不一样，张瑾纤所感受到的单纯就是眼前这个变憨了的小家伙对自己小小心心的……妥协？示弱？

还是……认可？

张瑾纤不动声色地松开了乔铭玥的耳朵。她没用多大力，但还是放任自己揉了揉人儿早已红透了的小耳朵，声中含笑:

“小破孩子，算你识相。”